十八禁的淡菜與鮑魚--兼談《海錯圖》

有一首歪歌《買包包換鮑鮑》，大概是史上提到最多次鮑魚的歌曲。馬來西亞的海岸線很長，海產甚豐，出身馬來西亞的歌手黃明志，大概對於鮑魚這種海鮮情有獨鍾，亦未可知。

買包包換鮑鮑 啦啦啦 啦啦啦 只要開心就好

不要累 不要煩 就要美的不要不要

我不痛不癢不偷不搶  睡覺醒來就好

買包包 換鮑鮑 啦啦啦 啦啦啦 只要名牌就好

你說教 他說教 我只想要一些鈔票

Oh sugar daddy honey money

我真的 真的好想要

據說，孔丘先生曾經對黃明志提出嚴厲的批評，他說：「與不善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亦與之化矣。」《孔子家語．六本第十五》

意思大概是說，黃明志你跑到四號房那個鮑魚很多的地方，在裡面胡搞瞎搞，弄的到處都很臭啊！你難道沒有感覺嗎？你都已經呈現融化的狀態啦！

噁..........事情當然不是這樣的。（不要再亂講了！）

鰒魚與鮑魚

是這樣，孔丘先生是魯國人，魯國就在山東，旁邊的齊國，向有魚鹽之利。想來孔老先生總不能老吃學生送的肉乾（自行束脩以上...），所以有種附著於岩石上，肉質豐厚的貝類，應該也是吃過的。

只不過，那時候這種貝類叫做「鰒魚」。因為他的腹部緊緊黏在礁石上，因以得名。

那孔子說的「鮑魚之肆」是什麼呢？其實指的是放臭鹹魚的地方，鮑魚就是臭鹹魚。

後來，贏政先生（也就是秦始皇）出遊半路死掉，隨行的兒子贏胡亥祕不發喪，把老爸的屍體和一車發臭的「鮑魚」放一起拉回家，再勾結李斯、趙高，謀害老哥贏扶蘇的故事。相信大家在課本上都讀過了。這裡的「鮑魚」也是指臭鹹魚。

只是說，「腹魚」這種高級貝類的名字，怎麼到最後會變成「鮑魚」呢？其實，「鰒魚」真的很無辜，她一直都沒有變，變心的一直都中國人。

簡單來說大概是這樣子：中古以前，漢語無擦唇音，就是不會唸「F」這個音。現代中文裡以注音符號標註為「ㄈ」的子音，在唐朝之前是沒有的。

所以，孔子唸鰒魚的「鰒」，不是讀作現在中文的「父」。那他怎麼讀呢？如果懂得台語的人，應該就也就會唸：「腹肚」、「腹腸」、「好漢剖腹來相見」的「腹」。

網路時代，肚子餓叫「巴豆妖」（腹肚枵），「巴」這個發音，雖不中亦不遠矣！

在中古之後，經歷了多次人口滅絕和人口替代，「复」這個形聲字常用的聲符，就從「BA」轉音為「FU」。「BA魚」還是「BA魚」，但寫作「鰒魚」，就莫人聽的懂，只好把「鮑魚」這個名字搶過來用。而原本的「鮑魚」只好改叫「鹹魚」。

今人識「鮑魚」而不知「鰒魚」，大抵是這樣的過程。

淡菜與《海錯圖》

日本江戶時代的博物學，留有很多精美的畫卷，發揮想像力的如《百鬼夜行》，寫實的則有各式各樣的飛禽走獸、草木虫魚，描摹細緻生動，令人愛不釋手。

便也懷疑，難道中國就沒有這種博物畫嗎？難道中國畫真的就只有山水、人物 、花鳥？

後來讀了中國作者張辰亮的《海錯圖筆記》（2017），終釋我心頭之疑。果然是有的！

錯者，多也！《海錯圖》就是：內容很多的海洋生物圖鑑的意思。

此書為康熙朝的聶璜所繪。雍正年間，被一位太監帶進宮中。此太監名叫蘇培盛，自從中國電視劇「後宮真煩傳」風行之後，大概很少人不認得這位蘇公公。

現存《海錯圖》共有四卷，前三卷在北京故宮，第四卷在台北故宮。台北故宮曾經作過《海錯圖》的數位動態展覽。

聶璜先生是今日美食網紅的先驅。他喜歡吃海鮮，便立志要把他吃到的所有東西都紀錄下來。看來在浙江、福建、廣東的海邊，鬼混了不少時候。

《海錯圖》一書的圖式，有些是寫生，有些是依據傳說所畫的想像圖。畫的很好，書法也很漂亮。在昆蟲學碩士張辰亮的解讀下，真的很有意思。

張辰亮讀《海錯圖》，對書中所繪「海夫人」，就是現在的「淡菜」，特別加以研究。

聶璜說：此貽貝長在岸邊礁石，「潮汐雖往來其間，其性必嗜淡水於泉石間，故戀戀不遷，此淡菜之所由以得名也。」這說來真的有點像是恐怖情人！

但據張辰亮的研究，聶璜先生是在鬼扯，《清稗類鈔》中說的比較對：「淡菜為蚌屬，以曝乾時不加食塩，故名。」因為這東西曬成乾的時候不必加塩，故名淡菜。

聶璜又解釋，為什麼「淡菜」也叫做「海夫人」呢？因為「肉狀類婦人隱物，且有茸毛，故號海夫人」。

張辰亮只有在餐桌上吃過淡菜，覺得並不像「婦人隱物」啊！乃實事求是，上網買了一包新鮮，尚未去毛的。

結果才發現，果然真的.................有像。（圖片請自行google啦！）

其實，日本人不但發現淡菜長的很像女性的性器官，而且還曾經物盡其用，把她作成紀念品。將「海夫人」去殼之後，封於透明樹脂中，作成一個長方體的擺設，可見二瓣肉質肥厚，毛髮栩栩如生，外呈以桐木盒，當作「歐米鴨給」。是某地的「名物」呢！

黃明志唱什麼「包包換鮑鮑」，想是西洋片看太多，鮑魚乃是沒毛的。

殊不知台灣市場向以日本女優為主流，應當還是要回歸淡菜「海夫人」為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