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第二天 逃離惡夢
那年是我來荷蘭的第四年,我每天都做著一樣的惡夢,夢裡被人追殺。每晚當我閉上眼睛在夢中醒來時都是一樣的場景,深秋落葉滿地,剛下過雨能聞到泥土的濕氣,天上的滿月是唯一的光源,無論怎麼逃都逃不出的森林。我拼命跑,可跑地越用力腳踩在落葉上的聲音就越大,追殺我的人是一個一身黑色蒙著面只露出眼睛的殺手,他的眼睛比滿月還要亮,比刀刃還要鋒利;每晚我都躲在不同的地方,樹後、地窖、樹葉堆裡、岩石後,因為那裡太安靜,我甚至不敢呼吸,聽見腳步聲超著我的方向而來,停下後又慢慢靠我越來越近,他拔出劍,揮向我時月光照在劍刃上正好能看見他的眼睛,我總是在劍落在我身上那一刻驚醒,渾身是汗,氣喘吁吁,一看錶,只睡了3個小時。
當時我在一家任吃壽司店裡打長工,為了鍛鍊我的語言和內斂的性格,我做收銀、水吧、也跑餐,盡可能多的接觸客人,老闆和老闆娘對我都不錯,工資低但是工作時間長到我不需要消費。每天中午12點到店裡,晚上12點離開漸漸成了常態,我的惡夢也是從那時開始的,雖然我身理上並沒有任何異常。在惡夢做到第六個月時,我開始不敢睡覺,即便我醒著,我也總是突然想起那個殺手的眼睛,冰冷、鋒利的眼神好像無論如何都要把我撕碎。那天我照常在12點到店裡,接了桶水泡好抹布去擦窗台,照常看見餐廳窗外走在大街上的人,可這次我停下動作看得入了神,等反應過來時,我手裡捏著抹布,已經淚流滿面。我完成了那天的工作,向老闆提出辭職,再怎麼追問和挽留,我也只是說了幾句抱歉,因為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只是想逃;凌晨1點到家關上門後,我長呼了一口氣,無比輕鬆;那晚我又做夢了,我躲進了一間廢棄在森林裡的廠房,廠房裡有很多很大的啤酒桶,我躲在一隻啤酒桶後坐在地上,清晰的聽見屋頂漏雨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的聲音,聽見他踏進廠房的腳步聲,我屏住呼吸閉上眼睛,越來越近,我想著“殺了我吧”沒有睜眼。他拔出劍,月光透過廠房高高的窗戶照在劍刃上,我感覺他撇起嘴角在笑,劍揮向我的瞬間,我沒有醒來。一隻手從我頭頂伸下來拽著我的衣領把我拉了上去。當我睜開眼睛時,我已經不在陰冷黑暗的森林裡,那是一間樹屋,陽光透過大大小小的樹洞透進來灑在我身上,好溫暖,我爬起身穿過一個門洞,這裏擺滿了書,我看著四周,發現樹洞邊坐著一個小孩,背對著我,在陽光下看書;我走過去蹲下,問他:“是你救了我嗎?”,他沒有理我;我又站起來環顧四週,說:“這裏好美,你為什麼一個人在這裡?”,他還是沒有理我。我走到另一側的角落坐下,看著他讀書,他始終背對著我。我在夢裡睡著了,夢見他起身走到我面前看著我,明明是個小孩,怎麼有這麼深沉的表情?他對著睡著的我說:“去好好生活,不要再來這裡了。” 我聽到這句話驚訝的醒過來時,房間黑漆漆的,是現實,我摸著找到床頭燈,點亮後去廚房喝掉了兩瓶水。自那以後,我再也沒有做過那個夢,也再也沒有在夢裡見過那個小男孩,但我想我會一直記著他們。扔掉了讓我心理壓抑而不自知的工作,同時,惡夢也放過了我。
自那之後我變得很警惕,警惕那些會讓我陷入內耗的人事物,幾次離開了讓我不舒服的工作,和讓我不舒服的人斷開聯絡,扔掉了總讓我陷入糾結的廢物。“我不幹了”是成長必修課,我想我已經學成畢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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