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寒酷冻的腊月,川普的登基典礼:我平静而喜悦地踏入新封建主义时代

萧萧落木
·
·
IPFS
川普时代的意义,新封建主义时代

如果说今年一月十日的大雪是今年冬寒的第一步,那么前天开始的寒冷把我住的这个南方的城市带入了第二步的寒冬,十天左右,冬雪再次降临,化雪时的寒冷让我快步走在街上,往日的散步成了小跑步。想,从中国的节气看,一月十九日进入了大寒,最冷的时节已经铺天盖地了,这里的确如此。

亚特兰大位于南方,很少下雪。2014年的1月28日,十年前我刚来到这个城市,那天我一直都在上课,根本没注意到外面在下雪。中午的时候,学校通知我们都回家,下雪了,我开车回家,居然走不动了,整个高速公路都停顿了。我吃惊地看着车外,地上的雪根本看不到什么,不到一寸,但亚特兰大瘫痪了。我记得自己绕小路回家,也花了一两个小时,平时是十分钟不到的路。回到家看新闻,呃,原来那天预计会有两寸的雪,这在我看来简直是不算雪的雪——我在缅因州宝盾学院教书的时候,大雪封门,地上有两尺厚的雪是常事。亚特兰大不堪小雪的一击,这就是我对这里印象,况且,这里冬天很少下雪,今年居然两场雪在十天之内,也是罕见了。

寒流不仅仅是这里,整个美国都裹在巨大的寒冷里,所以昨天川普的总统就职典礼改成室内举行了。我来美国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看看总统就职典礼,我也没有从头到尾地看,而是偶尔上网看两眼,原来人们都聚集在国会大厦的门厅里,那个圆形的大厅里。 我去过的。我第一次打开视频看的时候,牧师正带着人们祈祷,我有点吃惊,因为美国不是政教分离吗?怎么宗教也在总统就职典礼上了?美国真是一个宗教国家啊,我任职的学校每次会议前都要祈祷,有的时候是向上帝,有的时候是向阿拉——伊斯兰教的上帝,我很喜欢我们学校所祈祷的方式,我们是多样化,各路上帝都可以,不必非基督教不可。我祈祷的时候,常常想到祖先,我是祖先崇拜的信徒,中国文化的传人。

居然典礼上有两次祈祷,我还没弄明白为什么不停地祈祷,就被梅兰妮的装束给吸引过去了:原来她穿着一身海军蓝的套装——或许是外套,脖领子上有白色的衬衣什么的,雪白,带着一顶大檐帽,帽子上有一圈白带子,看起来非常肃穆,十分典雅,但好像是参加葬礼。我非常吃惊,她的帽子那么大,整个脸都藏在里面,看不到她的眼睛,她好像在她丈夫的大典上藏起来了,她好像变成了一场盛大的晚会上的隐身人——她觉得自己是隐身人,虽然人们可以看到她,但她显然是拒人千里之外,冰冷、傲气、一副我凌驾于你们之上的感觉。我觉得她的宣言就是:我是鬼魂,我没有跟你们在一起,我看得到你们,你们看不到我的内心和表情。

很戏剧化的一个行动,我想,一个表面上看起来就是美丽的化身其实內心未必美丽的人,一个靠挖金子而阶级跃升的女人。挖金女往往嫁给富商,这大概是漂亮女人阶级跃升的最短捷径:嫁老男人,嫁给钱,以身体换金钱。我过去的学生阿历克斯问:你不喜欢这样的女人吗?我想了想:“也不是,我大概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是酸的,因为我没有这样的本事:年轻的女人嫁给老男人,需要心机,你或许是有政治野心,或许有金钱野心,这两者对年轻时的我来说,都没有。嫁老男人,年轻时你还需要有强大的忍耐力:忍耐老男人身体腐朽的味道、忍耐老男人嘴里牙齿老化的臭味,忍耐老男人屁股上的哆哆嗦嗦的扁平。这对缺乏心机的女孩子来说是太多了,受不了。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我向任何挖金女致敬,她们是有本事的人,有本事的人都有忍耐力,忍耐是人生赢家的标志,而我,没有。“

阿历克斯听了大笑,说他自己也不可能因为权势钱而跟老男人结婚。他在中国留学的时候,中国男人对他非常感“性趣,”因为他是黑人,他告诉我,中国男人见到他,常常问:“你多大?”他开始不明白,答我二十一岁,中国男人会说不不不,我问你你“那个”有多大。他说,中国男人对他的“那个”有强烈的兴趣,人人都想知道他的“那个”多大。我大笑。阿历克斯告诉我,网上有男性生殖器的号码,最大号码是64号。我笑得喷茶。我建议他下次去中国,如果有人问他,他就说64号就行了,把自己变成地下工作者,代号64,我们一起大笑不已。

阿历克斯和我今天讨论昨天的总统就职典礼,交换彼此的印象,他觉得梅兰妮的装束很酷,标志着她不愿意当总统夫人,“谁愿意嫁给川普这样一个不忠诚的男人?”他说。我摇头不同意,我觉得他们这些民主党的支持者用西方中产阶级理想的道德标准想象梅兰妮,并把自己对川普的负面印象赋予了川普的第三任太太,要知道想嫁给川普的女人一定是成千上万。我相信这个男权世界里想嫁给富有的老男人的年轻女人多的是,能平步青云,成为世界万人仰慕的人的女人有的是。我不指责她们, 但我也根本不觉得她们就是世界女性的榜样。梅兰妮这样的女人,她们把自己的脸变成无比美丽的假脸需要忍受非常的身体不舒服,让我对世界的进步黯然,女权主义思想根本打不过强力的男权体制,第二浪潮女权主义六十年,几代人过去了,大多数女人还是走在老路上,老路,就是梅兰妮的路:干得好不如嫁得好,而且在现今的社会里,这还是实实在在的“真理”。

川普的讲话,我没有听,我实在对他的自我宣传没有兴趣,我感兴趣的是仪式,我的观察:整个典礼如同国王的登基典礼,参加仪式的人,不是老贵族就是新贵族,不是政治世家,就是世界最有钱的人们,而那些崇拜国王的人们——二十五万张票给出去了——这些人只能站在外面的寒冷里,据说首都的饭店爆满,原来二百块一晚的饭店都涨到两千一晚,还找不到旅馆,这些人的热情简直要战胜这几天的严寒酷冻了,我真佩服他们。

https://youtu.be/qitEnYvVZPQ?si=XLYW3bgnv7Lene9v

美国正式进入了新封建主义社会,如周·考特金教授(Joel Kotkin)在其2020年的著作《新封建主义时代的到来:给世界中产阶级的警告》(The Coming of Neo-Feudalism: A Warning to the Global Middle Class,2020)论述的,美国将进入由大科技寡头和政治寡头合作的新封建主义社会。(顺便说一句,我向任何关心今日和未来的人推荐这本书。)五年之后,此刻我们目睹的就是这个社会的成人仪式:正式成为一个新社会的开始,历史将记住这个时刻。

新封建主义社会的标志之一就是各国将枭雄逐鹿,世界进入重新划分势力范围的时代。我们幸运的是川普此刻不是一个喜欢战争的老人,而是一个喜欢说大话的老人,这个老人将靠着美国的军事实力和他的大嘴巴得到他想得到的东西,比如格陵兰岛,这个216万平方公里的岛屿——是中国的差不多四分之一的面积,对美国来说,将唾手可得。美国二战之后自己制定的“普世价值”的规则都将被自己破坏,其实美国已经在破坏他们自己的规则,世界在重新洗牌,如中国国家最高领导人所说:这是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世界已经在剧变之中,一极鼎力的时代(从1991年到2021年)在破碎之中,多极世界兴起,结果就是乱世倾轧,谁在几十年或百年之后成为秦始皇,重新统一天下,或统一的过程将是几百年的枭雄逐鹿?在这个大国角力时代,老百姓如我,被裹挟在这个时代的大洪流里,只能求日日的日子静好,今生的现世安稳。

周·考特金教授和他的书:《新封建主义时代的到来》

我要阿历克斯跟我一起在雪中散步。他把自己包裹得如同一个大娃娃,手套脚套今年秋天要去哈尔滨留学穿的大衣都穿上了,我等着他装扮好了,一起出门。雨雪霏霏,雪带给我莫名的快乐,他惊叹着十天之内的两场雪,我们走到附近的一个农场,雪中的农场让我觉得自己不是在亚特兰大的市中心,而是在美国的乡村,他跟认识的人打招呼,说话,他带我去看一个在农场里干活的老人,原来是一个白人老头,冻得瑟瑟发抖,鼻子通红,灰白脏乱的胡子,一顶破帽,一套脏破的运动服,问我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工作,阿历克斯介绍我是他的老师,是的,十年前我是他的老师,现在他自己也是老师了,我说。这个老头住在一个简陋棚子里,靠在这个农场打工谋生。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想的是回家拿几件老伴的厚外套,下次给他。

阿历克斯要回家,我说你先回去吧,我要在雪里继续走走,我就一个人在雪中漫步,看到别人的狗在雪中奔跑,看到树枝在雪中伸展,看到空空无一人的儿童游戏场,看到体育场里居然还有年轻人冒着雪踢足球,看到三三两两如我一样的踏雪的人们,新封建主义社会的来临是无声无臭的,我们踏入新的时代,不知不觉的,如这喜气洋洋的雪,润物细无声,我们平静地踏入了一个新的时代,远处的热闹最终归于我们不知不觉的日子,也许有一天人们会突然猛醒,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一个新时代,可是此刻雪无声地落下,我听着脚下雪的吱吱声,走过灯亮的街道,在红绿灯下停住,看雪在路灯下飞舞,我平静而莫名其妙地喜悦着。

2025年1月22日

2025年1月22日


CC BY-NC-ND 4.0 授权

喜欢我的作品吗?别忘了给予支持与赞赏,让我知道在创作的路上有你陪伴,一起延续这份热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