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与他们4：假集体

1、假集体的定义与分类

一个群体越喜欢强调什么“集体荣誉感”、“我们是一个集体”，就越说明他们不是一个集体。

这些类似的群体，从班级、学校，到家庭、亲戚，再到公司等，都有一个核心特征，那就是其成员不是利益共同体。

我们再温习一下“利益共同体”的概念：任何一个成员得利/受损则所有成员得利/受损，并且所有成员在经济上平等。只有利益共同体才算是真集体，而其他的则称为假集体。

我把常见的假集体分为三类：

1.排他存我型，如学校里的不良、民族国家（nation）、统一战线

2.身份标签型，如二次元、xx粉、男x女x、文/理科生

3.效率妥协型，如学校、家庭、公司、国家（state）

大部分情况下这三类是杂交出现的，比如网络左人、什叶派就是1和2的混合型，民族国家还可以是2和3的混合型。

2、三类假集体

1. 排他存我型：

这种群体的本质是弱者抱团，但是并不代表这些弱者就会互相分享利益。

这种群体唯一存在的合法性就是要对抗共同的强大敌人，而当敌人被消灭后，该群体也就不会再存在了，比如北约就是为了对抗华约，苏联解体后就有很多声音认为北约也该解散。

2. 身份标签型：

这类群体一般和排他存我型群体重叠，因为“反xx”本身就可以成为一种标签。

比如“非主流”，这名字一听就是对主流文化的排他嘛。男x女x、文/理科生这就是两个对立统一的群体互相排他存我。还有学校不良，这种就是对学校规训的排他；或者是小团体对某个人的孤立，这也是典型的排他存我。

这些都很好理解，重点要说的是民族主义。

民族主义本身就诞生于对外族的排他，但这不仅仅是出于语言、文化的不同，而主要是因为经济上的不平等。

比如内蒙人和福建人、巴伐利亚人和汉诺威人的语言文化就有很大差异，但并不妨碍他们互相认同彼此为一个民族。但是同样说英语的爱尔兰非要从英国独立，是因为伦敦爷一直把爱尔兰人当血包。

换句话说，民族主义和语言文化本身的关系不大，而是经济阶层挂上了民族这个身份标签而已，例如现代民族主义就起源于二战后的反殖民。

再举个反例，河北和北京是同一人种、同一文化，但是北京和河北的矛盾却非常巨大，且北京城里爷看不起河北乡下的，而河北人又都觉得北京人吸他们的血。

当然也有不排他的，或者对路人中立的，比如二次元（部分）、xx粉等。这一类人的特点就是通过对一类特定事物的喜爱而建立认同，这是源于人类对孤独的恐惧，和经济问题联系不大。

可见，虽然抱团是人类的本能，但抱团并非就必须排他，两者并不存在直接因果关系。

3. 效率妥协型：

顾名思义，为了达到生产最大效率而互相妥协聚集在一起的团体。

国家是阶级矛盾不可调和的产物，这句著名的判断就是说，国家是两个阶级为了不陷入无限战争、达到生产效率最大化而互相妥协的产物。

举个例子，老师和学生之间有矛盾，而且这个矛盾不可调和；但是老师和学生又互相需要，因为学生没法做到自治（见《我们与他们3: 为什么权力厌恶真空》），所以为了保证班级能够继续运转，所以只好相互妥协、相互隐忍，以保证班级秩序的运转。

这是“妥协”的含义，而之所以这些有矛盾的人需要呆在一起，是为了分工合作达到效率最高。

因为你没法独自生产你所需的一切产品，那么就必然要和别人合作并分工，这样生产效率才能够满足大部分人的需求。

比如古人也可以润到山里不和朝廷玩了，但那就意味着你的所有需求品都要自己生产；在古代还可以勉强过下去，但是在现代工业社会，基本上没有一件日用品是你可以独自生产的。

这就是“为了效率而互相妥协”。

3、假集体的内部矛盾

但这三种集体内部依然存在矛盾。

如果从经济联系最弱到最强排序，妥协效率型>排他存我型>身份标签型。

排他存我是“敌我矛盾”为主要矛盾，而内部矛盾为次要矛盾，只是主要矛盾暂时把次要矛盾压下去了。

比如1949年以前，中共的统一战线还包括了民族资产阶级，资产阶级那肯定和无产阶级有矛盾，所以1949年后就把资产阶级消灭了，统一战线自然也没了。

效率妥协型更不用说，妥协的目的是为了生产力的发展，也就意味着蛋糕要一直做大，当这个妥协得来的结构反而限制了生产力、让经济增长停滞了，那原有的因为妥协而暂时压下去的矛盾就会一并爆发出来。

前面简要我们分析过了学校和家庭内部的矛盾，至于国家，那更不用说，就如塞尔维亚的谚语：“在战争中，政治家提供弹药，富人提供食物，而穷人则提供他们的孩子。等战争结束后，政客们取回剩余的弹药，富人会种更多的粮食，而只有穷人，在寻找自己孩子的坟墓。”

在效率妥协型假集体中，一定会有一部分人是牺牲自己而为另一部分人服务的，而后者往往占少数；也即，前者是后者的工具、客体，而主体和客体的矛盾我们已经用性恶论第四定律说过了。

身份标签型最好理解，就纯粹是个虚假的团体。

但是我发现很多人看不清，以为有个身份标签就能达到真集体，这个就很天真了。

比如文/理科生，我就很不明白，他学理出来直接进他爹的项目或者某院高层，你学理出来到处应聘打工还35岁被裁，你凭啥觉得你俩是一类人啊？

还有网络左人，你和他现实中都不认识，他就是一会打字的头像，只是嘴里喊两句口号，称两句“同志”，你就跟他掏心掏肺掏钱，改天你俩一个不对付翻脸了，他转身就是背刺，把你的秘密都挂出去，因为背叛你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还有男x女x的，啊对你俩性别确实一样，但你说个“girl helps girl”让她给你掏个钱你看她掏不掏啊？

综上，这些假集体虽然看着联系紧密，但实际上是一盘散沙，这也是为什么前现代军队打不过现代军队，而现代军队又打不过后现代军队的根本原因。

而只有在内部建立起经济公有制、所有成员经济上都紧密联系且平等的团体才是真集体。

而真集体就不需要在宣传什么集体荣誉感，集体主义也会随之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