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还是不戴？年轻人对避孕套的使用正在减少

“我什么都感觉不到”、“这会让人软掉”、“太紧了”、“破坏气氛”、“我对乳胶过敏”、“你把我当成什么人？”……法国公共卫生局（SPF）在其专门面向年轻人性健康的网站 OnSEXprime 上，列出了“十二大拒绝使用避孕套的最烂借口”。在这个显然注重主观感受的排名中，有一句特别突出：“我爱你。” 对此，SPF 反驳道：“这有什么关系？性传播病（IST）才不在乎你是否爱你的伴侣。它们不讲感情。”

作为国家公共卫生机构SPF 罕见地采用了轻松的语气。毕竟，这个问题至关重要，年轻人是性传播病感染的高风险群体之一，与移民群体以及男男性行为群体同属高风险人群。

30 岁以下的年轻人是否正在变得更不愿意使用避孕套？相比于之前曾因艾滋病而极度恐惧的几代人，现在的年轻人是否开始疏远这个“简单、有效、便宜的小东西”？SPF 用这些词来形容避孕套。

“更确准确地说，我们应该讨论的是，在性行为初期，避孕套的使用率正在轻微下降。”Caroline Moreau解释道。她是Inserm 的流行病学家，同时也是全国性研究《法国性行为背景》<Contexte des sexualit'es en France>（CSF 2023）的科学负责人之一。这项研究由 Inserm 和 ANRS-传染病机构联合开展，历时五年于 2024年11月13日发布其第四版。

数据显示，虽然 20 世纪 80、90 年代避孕套的使用率有所上升，但在首次性行为中使用避孕套的比例在 2019 至 2023 年间有所下降。2023 年，这一比例在女性中为 75.2%，在男性中为 84.5%。Caroline Moreau补充道：“这与新冠疫情时期相吻合。在这段时间里，开始性行为的年轻人相对较少，因此样本规模较小，但这是一个需要关注的警示信号，未来几年需要进一步确认。”

此外，首次性行为的中位年龄也有所推迟（2023 年女性为 18.2 岁，男性为 17.7 岁，而 2006 年分别为 17.6 岁和 17.2 岁）。但这并不意味着年轻人更注重保护自己。CSF 2023 的初步结论指出：“首次性行为中的避孕措施减少，可能是 2000 年代以来 IST 感染率上升的部分原因，这一现象值得我们重新审视当前的预防策略。”

《Une sorte de tue-l'amour》“避孕套像是爱情的终结者”

在波尔多大学生健康中心，这里的 70,000 名大学生经常听说衣原体感染、淋病等性传播疾病。许多学生本来是因为扭伤等普通问题前来就诊，但最后却聊起了性传播疾病。“没有一天我不开具 IST 筛查处方的。”全科医生 Mathilde Lafaysse说道，她同时接受过妇科医学培训。

“我做了全面筛查！” Eléa（名字均为化名），一名商学院三年级学生，笑着说。她从包里掏出一张化验单，上面列着：HIV、梅毒、乙肝、衣原体、淋病、丙肝……23 岁的她，单身、异性恋，最近因为在国外发生了一次无保护性行为，主动要求接受检查。“国外的检测是要收费的，而在这里是免费的，所以我就来做了。”

Eléa并不总是使用避孕套。她使用的是铜宫内节育器。她说：“有时候，我们一开始用避孕套，但后面几次就不再用了。说实话，避孕套真的很破坏气氛！对我来说，它会让我感到疼痛或者不适，时间长了会干涩甚至灼烧。而对男性来说，它有时候会影响勃起。”

她在里斯本遇到的那个男孩只是一个“一夜情”对象。“我知道这不太好，但我觉得如果他和我有相似的性观念，我会觉得风险比那些从不保护自己的人要低。又不是每个周末都和不同的男人上床！如果是那样，我会更加谨慎。”她补充道。

Jongler entre risque et envies 在风险和欲望之间徘徊

根据 CSF 2023 的数据，过去 12 个月里，18-29 岁女性在与新伴侣的第一次性行为中只有 50.5% 使用了避孕套。“这并不理想。”Caroline Moreau价道。“在美国，我们称之为‘有改进空间’。我们需要更加关注性教育，强调安全且无风险的性行为。”

但如果询问波尔多的大学生，他们普遍认为自己已经获得了足够的信息。社交媒体对此起到了重要作用。然而，尽管如此，没有人会在非插入式性行为中使用避孕套。“说真的，我觉得和一片塑料做口交太奇怪了。”22 岁的Mina说道，她正在学习儿童教育。“反正我从来没试过。”

事实上，并非所有 IST 传播方式都相同。有些感染（如生殖器疱疹）可以通过皮肤接触传播。然而，当记者提及口交时可使用的“口腔屏障”（一种防止 IST 传播的乳胶片）时，学生们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无论是草莓味还是香草味，他们都闻所未闻。

“在感染 IST 之前，我总觉得这些事只会发生在别人身上。” 22 岁的波尔多政治学院学生Pierre这样说道。在此之前，他在 Grindr 上频繁约会，后来为了戒掉这种习惯，彻底删除了这款交友应用。“我得了衣原体和淋病，但如果感染的是 HIV，那我的生活就彻底毁了。” 他说。

对于这一代年轻人而言，很多时候她们是在风险和欲望间不断徘徊。“她们已经掌握了理论知识和技术信息，但关键在于，如何在刚刚开始性经历时，把这些知识内化并应用到自己的行为中？” 医生 Mathilde Lafaysse如此观察道。

22 岁的Justine四个月前遇到了她的第一个男朋友。这也是对方的第一次。“在我的朋友们中，我算是最晚的一个！我之前总是有点害怕，觉得自己不能随便找个人就发生关系。” 这位已经读了五年药学的学生回忆道。“总之，我们还是去做了 性传染病筛查，但说实话，要是真查出什么问题，那就太奇怪了！”

« Assumer d’être à contre-courant » “坚持与潮流背道而驰”

在Catherine Fohet医生看来，当前性教育的重点已经明显转向了 “同意” (consentement)、“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以及 “防止性暴力” 方面：“以前，我们更强调风险的部分。或许现在需要重新平衡，把风险教育和性健康教育结合起来，让年轻人真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是法国妇科医学全国联合会（Fédération nationale des collèges de gynécologie médicale）的成员，同时也负责多个性健康中心的工作。

她指出，一些医生在日常预防工作中，感觉自己已经 “被绕过” ——因为现在的年轻人可以直接去市区的实验室做 性传染疾病（IST） 筛查，既免费又不需要医生开处方。此外，他们也可以直接前往免费的信息、筛查和诊断中心（CeGIDD）进行检测。

24 岁的 Guillaume 在Pessac大学城遇到记者时，刚刚结束了一次皮肤检查。“今天我顺便安排了三个疫苗接种：HPV（人乳头瘤病毒）、乙肝和甲肝。” 他说。“这些健康问题很重要，我必须花时间去处理。” 他还在考虑是否服用 PrEP（艾滋病预防性用药），但他觉得 “这类药物的随访过程很繁琐”。他最近和男友分手了。“从那之后，我开始频繁约会，在 Grindr 和 Tinder 上结识了很多男生，单纯是为了享受性。” 他说。

根据 2023 年 CSF 调查数据，30 岁以下的男性一生中平均有 11.3 名性伴侣（2006 年为 7.8 名）。过去 12 个月内有多个性伴侣的比例也在年轻人群体中持续上升：18-29 岁男性的比例在 1992 年为 22.9%，2006 年为 29%，2023 年则达到了 32.3%。

“最终，我意识到我做得太多了，”Guillaume叹了口气。“ 足够了。” 他希望在每次肛交性行为中保护自己：“我觉得这很重要，所以会尽量做到，但有时候我也会让自己放松一点。” 但最近，他 “在激情时刻” 发生了一次无保护的性行为。“对方是个护士，我觉得他很可靠。” 他说。“他告诉我，戴套会让他勃起困难。我也很想要，所以我就同意了。” 他说。

与其他年轻的同性恋者一样，Guillaume感受到“同性恋群体中性行为的压力”，尤其是在过度色情化的约会应用程序中。“如果你真的想保护自己，就必须坚持与潮流背道而驰。在 Grindr 上，我被认为太保守。但在我现实朋友群体中，他们觉得我很放纵，近乎危险！” 同样，一些年轻的异性恋女性也有类似的感受，“要求对方戴避孕套时，似乎自己唯一一个在破坏气氛的人"，而对面的男性看起来则更加“无忧无虑”。

26 岁的Ahmed 主要在派对上认识新伴侣：“60% 是男性，40% 是女性，完全看当时的心情。” 他说。他正在攻读数学博士学位，他形容自己是个 “彻底的疑病症患者”。有一次，他被迫服用 PEP（HIV 暴露后预防用药），但他的身体对此药物有了不良反应。“当时我们使用了避孕套，但口交时没有戴套，而对方是 HIV 阳性，并且没有告诉我。” 他说。

Ahmed 允许自己在不同性别的伴侣之间做出选择，他觉得，在异性恋关系中更放松，因为风险比同性恋关系要小。“而且，有一天，我希望能够拥有自己的孩子，所以我会和一个女孩定下来。” 随后他又补充道：“但是，不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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