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飲早茶

冬瓜結束了倒數第二場期末考試，相約第二天早上去大圍喝念想了很久的早茶。 店鋪藏在大圍的另一面，彎彎繞繞拐進小巷，四面是理髮店、雜貨鋪，居民們提著街市買來的菜肉提踏提踏走過石板路。沒有遊人擾民的小社區，於是我們便成了遊人。探險新地圖的新奇之餘，不免多一份小心翼翼。

早茶店很好找，沿著路口顯眼的黃紅色指示走，一會兒就能聞到蒸物摻著水氣的香味，左手邊一家不大的鋪子便是。十一點半，店裡已經桌桌有人，喝茶聊天，大概都是常客。店員招呼我們拼桌，問喝什么茶，我一时没听清她的粤语，端上来才知道是普洱。

店面很小，除十一二張小桌外，還有一方大蒸櫃，上面鋪開來地層層疊疊摞滿竹蒸籠，蒸汽騰騰，煞是好看。點菜可以去蒸櫃那裡開寶箱似的一個個掀開籠子來看，蒸鳳爪、燒賣、金錢肚，以及許多叫不出明目的小點，心儀的就自取，拿著單子讓店員記一筆即可。隔壁是腸粉和飯的蒸櫃，需叫店員幫忙取。點腸粉的時候鬧了個笑話，我問有沒有蛋腸，店員大姐眯著眼、很是嫌棄地回答：蛋腸？邊有蛋腸啊？只好灰頭土臉地要了一份蝦腸。這種時候總格外地感覺到自己還是一個香港的「外人」。

這家店餐廚分開，各在兩步寬大的巷子兩邊，做好的點心由伙計捧著大盤子送過來，邊小心地走邊吆喝：蒸排骨飯！蒸排骨飯！一些客人們就蠢蠢欲動起來，半起著身子探望濛在白水氣裡的伙計；另一些客人則不等伙計把大盤子放下，已一窩蜂地擠滿了不大的蒸櫃四邊，手裏拿著帳單，虎視眈眈地要把蒸飯拿回餐桌了。也許是今天不供應燒味的緣故，店員半是抱怨半是好笑地說，真係全都食飯，冇人食腸啊！

這家店價錢不貴，出品也不錯。他們的腸粉似乎不是慣常推崇的薄皮腸粉，卻勝在香且有嚼勁。淋上醬油，一口咬下，皮的韌配蝦的脆，讓人覺得好像腸粉皮就該這麼厚才美味。另外，和冬瓜都尤其喜歡他們的千層糕，新鮮出爐，鬆軟熱氣，咬下去有極濃的蛋香味；份量也大，兩個人就著茶慢慢吃，十分滿足。可惜沒有我愛吃的蘿蔔糕。

飯後，兩個人帶著喝飽了茶的肚子，在大圍散步。餐廳和大圍街市隔一條大馬路，卻是把清淨和熱鬧也隔開了。過天橋時看見一家私人診所，店面裝潢設計頗精緻，不細看會以為是商鋪。有人在店內坐著候診，看不清神情。

過了天橋竟找不到下街面的樓梯，在樓頂亂晃，居然晃進了一個小區，大概這就是香港散步的樂趣。小區有些陳舊，不寬的路邊偶爾突兀地擺著一張長凳，藍色的泳池抽乾了水，囚禁在明黃色的欄杆裡面。空泳池總是使我莫名地失落，也許是因為原本可以自由漂浮的地方如今只留下不由分說的地心引力。轉了一會兒，見到角落有個男人，著黑衣，身形略胖，背著手狐疑地斜睨著。走到一邊，他的目光也隨著我們轉。於是拉著冬瓜離開了。

在樓頂的另一邊，經由一個小小的安全出口進入商場，才成功回到地面。去逛了街市，和冬瓜在小番茄、葡萄、砂糖橘之間猶豫不決，伙計見我們在檔口徘徊，先下手為強地邊抽出塑料袋邊說，幫你哋秤十蚊兩磅砂糖橘啊阿妹，我們只能說好。最後兩個人提著袋子過街回地鐵站，自嘲地笑說我們要逛多少年街市，買東西才能像那些叔叔阿姨那樣果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