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的夢遊（37）

我不喜歡到電影院看電影，但教授有自己的習慣。她在任何一座城市，都會先打聽好電影院的位置，并在緊張的行程裏，找到一個空隙，按照老習慣跑進電影看一場電影。

但這只是她旅途中的習慣，在自己的家鄉，她最喜歡的是獨處，是一個人散步，是看着天空發呆。

我問過她：這是一種心理動態嗎？

她說：「我的習慣屬於我，而非我屬於自己的習慣。」

事實上，到現在，我也不太懂她說的一些話，但這句話確實讓我到了任何一個陌生城鎮，都會發現那些電影院的招牌。有的格外隱蔽，甚至沒有任何標誌，但我仍然能在那些閒逛的人身上，發現這些隱蔽的電影院。最小的甚至只能坐十個人，每個人都肩碰肩，後排人的呼吸都能吹到前排人脖頸上。

我可能只是有一種前兆幽閉恐懼症，或者單純地害怕人多。

有一次為了慶祝什麽，我包了一家電影院，當然是很小很小的那一種。放映後，空空的房間，還開着一扇窗。聲音確實沒有封閉的房間那麽好，但那一次光，讓我聽安心。大屏幕上，出現了很多畫面，但我卻什麽也沒看進去。即使後來有人問我看了什麽，我也都像處於夢遊一般。

我只是在一種群體活動中，選擇了一個人完成。

放映完，我走出那個包下的影廳，其他看完電影的人，正從別的影廳走出。我很容易就混入了人群，於是又保持着相同的節奏，一路走進城市的大街小巷。

這種感覺，說不上不好，但從那一次以後，我再也沒有獨自包場。

我認為，所有電影都只是一種表達，這和其他任何文字、影像的創作，都別無二致。而最好的編劇和導演，都是我們自己。就像NDE一樣，據說每個人都會看到自己編導的電影。一個人獨自在電影院里觀影，可能就是提起感受這種體驗。很多人不喜歡一個人孤零零坐在電影院里，是不是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呢。

我隨手在身邊的小冊子上寫下這些東西，然後又將小冊子放回口袋。

山坡上的小草，一叢叢地壓扁攤平，白色的雪都沒有積在草上，而是錯落地停留在黑色的地面。我向上走，似乎沒有第一次那麽困難，因為我累了就會慢下步伐，或者站住休息一陣兒。第一次來的時候，我太想早點看到圖書館，所以累了，也只是放慢了腳步，卻一直沒有停下。

上一次，我確實很快看到了圖書館。但這種更快，并沒有什麽意義，因為我第二次，第三次，以後還會有更多次來。即使我一次比一次快，還能讓我有什麽不同呢？反而是這一次慢下來，我看到了更多本來看不見的東西。

上一次遇到的人，真是仿彿幽靈一般，今天就誰也沒有看到。我下意識地吹着口哨，聲音伴隨着呼吸，可以高一點，也可以低一點，慢慢地，我就走到了山頂。那座圖書館仍然好好的在那兒。我來得早還是晚，它一直都在，並不是在等任何人，但每個人都可以輕鬆走上來。

還是原來的程序，也走了原來的道路，只是這裏面沒有艾斯爾·賈廷，也沒有U的陪伴。

我坐在桌前，到處都乾乾淨淨，風從敞開的窗戶吹進來，窗簾下襬跟着風搖晃。

我到書架上找到一本字典，那裏面都是這個城市的俚語方言，我看了一會兒，并沒有發現，這裏面的記載和描述，與我的城市有什麽不同。真正的不同，反而是那些越來越新的詞彙。我們的過去如此相似，正如我們的未來，一直不同。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