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內雜音】有時候我希望科技公司全部爆炸
早上未滿九點的時候,里長的廣播從遠處的喇叭開始響起將我喚醒。廣播內容還沒來到我窗戶旁邊的喇叭,我就已經從遠處的聲響中聽見關鍵字:九點,全里消毒。
想著起床的一個小時之後就要跟蟑螂共舞,想到院子裡那些翻肚觸角亂動的半死蟑螂,那些因將死所以滯空能力進化的蟑螂,起床的心思都淡了。
但不知道為什麼,十點的時候對門鄰居的水溝旁出現了工程車,工人們用電鑽開始摧毀既有的水泥水溝。噪音將我從床上震起,但我突然意識到,這樣的話,蟑螂應該不敢往這個地方竄逃了,因為這裡有比毒藥還可怕的人類。
於是在噪音跟蟑螂帶來的困擾中,我開心地迎接噪音。而且果不其然,今天院子裡的死蟑螂是搬來之後前所未有的少。
我想著要在網路上分享這個心情。
然後我停滯了一下。
為什麼我想在網路上分享這個心情?
從去年底到今年過年我一直在某種對社群媒體過敏的體感之中,很想逃開,想回到手機很笨只能打電話傳簡訊,相機很笨只能拍照,以及隨身聽還沒有被淘汰的年代。
但是因為使用智慧型手機已經是全民行之有年的習慣,走到哪裡都有人低頭滑滑滑,那種無意識的膝反射行為幾乎對他者形成一種行動暗示:加入我們的行列,一起滑滑滑。
於是我好像,也妥協了?
我其實只是想跟我的好朋友,那些真正會為我的分享會心一笑的人說蟑螂的事而已。為什麼我做不到了?為什麼我下意識地覺得這些人好像也不會真正重視我想要分享的蟑螂的事了?
這是一種預設立場,我知道。但說真的,我真的害怕分享了也得不到訊息欄對面回應的情境。那好像會真正摧毀一些我心底對人類的信仰。
為什麼我想在網路上分享這個心情?我又回到這個問題。
我明明就知道真正會在意這個蟑螂事件的人少之又少。我想博取什麼版面嗎?還是我只是想練習在眾人面前赤裸展露自己生命的某部分真實?
但網路真的是「眾人面前」嗎?而我真的只是純粹想分享,是不抱對回應有期待的分享嗎?
而回應如果發生,這跟這世代追求的「流量」又有什麼關聯嗎?
突然就好懷念以前無名小站的時代。
以前的風氣還不這麼全民皆自媒體,所以大家在部落格上寫文章的真心比較多。但自從業配文化出現,人類開始發現流量可以變現之後,真心的比例大大降低了。有些人的文章不再是真正的赤裸,而是操弄觀者觀看的角度。
這也不是真的就都是壞事,當所有的人都開始習慣表態之後,世界上看待事情的角度也變多元了。但相對的,觀看的選擇變多了,我的大腦被迫從早上起床開始就接受一大堆電子螢幕傳過來的資訊。
我要怎麼選?現在要處理什麼?我還可以專心做自己的事嗎?這麼多東西、人物在爭取我的注意力,我的注意力要給誰?
然後一切都太快了,滿足慾望的管道到來的速度太快了,你想要問一個問題,看一個YouTube影片就有了,想要知道這本書的內容是什麼,已經有人幫你整理好了,所以你不用真正去經驗,一切都那麼唾手可得,於是,你坐在自己的房間裡,不知道要幹嘛。
以前人的時間,會花在通勤,會花在探索,生命有一定的比例會花在「過程」。但現在的所有大數據新創公司,他們為了解決人類「痛點」,於事開發出許多便利的產品。
GA幫你統計,所以你不用算了;掃地機器人幫你掃地,所以你不用動了;Google幫你查找,所以你不用看書了;翻譯機器人幫你翻譯,所以你不用學了。
但人活著,不是目的就在「經驗」,所以,省略了過程之後,我們在經驗的是什麼?便利為我們省下時間,帶來了「結局」,但這樣真的好嗎?
小時候我最喜歡的一本小說叫《默默》,是講一個小女孩如何對抗偷時間的灰色男人的故事。我們正在經歷默默的故事嗎?
有的時候我真的希望科技公司們在一瞬間全部爆炸。
弔詭的是,我活在這個世代裡,勢必得跟著這道流走。不然我能去哪裡?螳臂擋車的逼身邊的人往過去的方向倒退?那我不是就在帶著大家往一個已經不復存在的方向走嗎?
活在當下,活在當下,活在當下。
我改變不了外在世界,也只能回到內在尋找自己了。
不可能對所有人誠實,那就只好對自己誠實了。
就這樣吧:對社群,想用的時候用,想該的時候該,想享受的時候享受。
Photo by Susan Wilkinson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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