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的夢遊（33）

艾斯爾·賈廷跳下馬，向我打招呼。

「祝你今天像胡椒一樣愉快。」

我先是被他的馬所吸引，那正是我以為是在夢中遇到的生物。一匹馬，但我以為只是我夢中的幻象。如今它卻站在眼前，低着頭，喘着氣，大概跑了挺長一段路，汗珠正大顆大顆地沁出來。

「你的馬？」我問。

「很不錯？」艾斯爾·賈廷拍了拍馬的屁股，馬兒叫了一聲，但似乎沒力氣給他一腳了。

他走來走去，在我和馬之間，自個兒绕着圈子。

「讓我來講講吧。」

「等等，」我說：「為什麽要講講，為什麽要我聽，為……」

我剩下的話都被他的聲音淹沒，就像那次忽然喊出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一樣，這個怪老頭總是這樣不管不顧。

他說：「我去了老家一趟，那裏的教堂壞掉了，人們讓我們去修。因為我是那裏最後一個離開的人，還記得教堂原來的模樣。我也這麽認為，所以我去了，可是一出車站，我就懵掉了。一切都變了樣子，我什麽也認不出，道路也好、圍墻也好、房屋也好……到處都是破爛兒，到處都是我認不出來的東西。

「好在有人給我一張地圖，靠着它，我才找到那間壞掉的教堂。事實上，比之前說的還要糟糕，除了一道大門，其他都沒了。真是可笑，我從未想過，竟然能有這樣乾淨的建築現場。那扇大門就可笑的站在那兒，而那把大鐵鎖也可笑地繼續鎖着門。我又問了一下，結果什麽人也沒來，什麽能幫忙的人也沒有，他們大概把我當成一個魔法師，好像我該有一盞神燈。

「我原本打算立刻趕下一班車離開。但發生了一件讓我無法離開的事。一匹馬喊住了我。沒錯，就是這匹正喘着粗氣，不肯聽話的老馬。它忽然就出現了，然後盯着我看，跟着我在那廢墟一樣的工地上走來走去，最後和我一起躺倒在大門邊。它還挺能喝酒的，我本以為能堅持三天的酒，只花了一個小時就乾乾淨淨。

「我沒傻也沒瘋，雖然和一匹馬喝酒，有點讓人難以想象，但一個人喝酒和兩個人喝酒，總是不同的。沒人願意一個人喝酒，因為我們都更愛自己，而不是更愛喝酒。總之，這頓酒喝完，我們就都醉了，然後就那麽過了一晚。感謝這教堂的聖母，她沒讓老傢伙得傷風。第二天，一醒過來，我就有了不同的想法，我不知道讓我修復教堂的任務有什麽意義，但氣一消，人的腦子也會轉起來。

「就那樣，我決定不再修復任何東西，而只是把折扇留下的大門加固更新。」

我聽到這裏，終於忍不住問：「你在做夢嗎？」

「當然。」艾斯爾·賈廷開心地笑起來，笑到咳嗽，然後又坐上馬，再次離開。他嘴裏似乎還在高聲唱着之前說過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詞，只是多了曲調和旋律。

「煤炭、焦油、緑地的三個小矮子……堅果、媽媽、熱水和一匹不說話的馬……還有薄荷、藍莓和椰棗……」

我站在噴泉樹邊，看了他的背影一會兒，隨口吹起了口哨，似乎也是他的曲調。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