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徒手記（十五）

人心如稱，日久可見。

《大學》中曾經就一個人的誠心正意說過，有的人試圖欺騙別人，也是在欺騙自己。如如惡臭，如好好色，自己以為天衣無縫，其實在旁邊人的眼中看來，都像是看到肺肝一樣，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這段日子的煩擾，很多都來自於人心本身，當然也有整個外界因素在，可就像風雨常有，但總有人不在意，有的人卻如落湯鷄。密雲不雨，電閃雷鳴，反而更應該誠心誠意相處，各自擔待，相互扶持。

老魯和我們三個人談起了于大，也說起當年事，雖然看起來不過是小事，但能讓一個大男人，當着眾人面，在辦公室里放聲大哭，實在是讓人心內如搗。到今天聽來，我仍然能想象那種無法言說的滋味兒。人和人之間，薩特曾經說，地獄就在於人群中。我沒有讀過他的專著，只是轉畈而來的概念，覺得有道理，可薩特畢竟也一樣有着自己的朋友，自己的愛侶。無論他提出了怎樣的理論，他還是願意停留在人間。返回頭看這件事，實際上就是在強弱間，選擇了放縱自己心底的惡，於是也就讓自己也變成了惡。

如此做事，到今天仍然被人們記在心中，掛在嘴邊，這怎麽能不讓人悚然而思呢。

顔之推在《顔氏家訓》中就提到了很多他記憶中的人和事，既有不被歷史記載的高尚壯烈，也有傳言一時的可笑事，如今時間已經過去這麽久，但這些事情仍然是被人們看到記住的。可見人心何處沒有善與惡的衡量呢？

老魯還和我講起當年的一個學徒，早早被開除了，只因為交友不慎，結果捲入了一些事情里。我沒有去細打聽這件事，但也知道雖然事實清楚，可內中曲折卻不會出現在明面上的判詞里。回去後也查了一些當年的公司歷史，很多被開除的人，都是各種各樣的原因，除了那些真正有心犯錯的，也有少數人只是被拉下水。他們未必是貪心起念，很多時候還是在錢之外的猶豫，這種關涉到人情世故的犯錯，就格外讓人痛惜驚心，其實也是法律所不能涵蓋到的地方。

如此想象，能夠遇到一個好師傅，往往是一個人剛剛開始學徒，最好的賜福。

很多人和事，也往往都是經歷過又失去了，才能更看清楚。如今經歷了多個部門，也遇到了很多上司下級，上面提到的被開除的人，我也曾經見過面。尤其是裏面有一個客戶經理，見人總是笑，格外和藹，誰能想到這樣的人，竟然拖了兩個人下水。還曾經有一個人，平日裏不言不語，卻直到後來處事，才知道他做了什麽。人不能靠一面之詞，外在印象去判斷，這纔是讓人警醒的事情。

時時刻刻慎與懼，常常在事上磨煉，不將那些委屈難過當作怨天尤人的理由，而是看作自己成長的必然遭遇，那就會讓自己更容易放平心態，將心放回到自己身上。

我現在越來越感覺到，反躬自照，自省自察，而不是埋怨他人，指責他人，更簡單輕鬆，也更有進益。若是只看到他人的壞處，即使看得再分明痛切，也不過原地踏步。若是能見賢思齊，見不賢則思己過，那就算是只能改正一處，也就有一處的用功。

誠心正意難，生而知之，學而知之，都是難得的資質，好在我雖然愚惰，終究還有一條困知勉行來讓我人一我十地努力。

如今這裏的帘幕已經慢慢拉開，真正的樣子，也越來越清楚，我所做的大概就是物來則應。很難，我現在只能做到，即使有難過疲憊焦慮的時候，事過境遷，還是可以繼續反省自己。與人為善，將自己放低，多學，多看，願意幫助別人，絶不以此賣好，取利，也就可以了。

心要回到自己身上。勿忘勿助，一天一天做下去，即使沒有結果，也是有一天一天的反思。

剛開始寫的時候，真沒想過能寫這麽多，也許今後還會不時去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