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人間鬼故事Day 2: 在場與否

會讓聽者說「真的嗎？」的體驗並不多，少數印象深刻的是校園槍擊。

其實我也不確知這能不能算是我的體驗；我想至今我也是會自問「真的嗎？」的其中一個人。

事發的當下一切都很安靜，就是平常的午後，甚至安靜地出奇，連不時經過的救護車鳴笛聲也沒有，只是有各種訊息傳進手機。先是聊天般的訊息說有附近有發生了和武器有關的事情，接著加上附近實驗室的學生教授寫的警告大家不要出門的Email截圖，然後隔壁宿舍的人拍到門外全黑裝束持槍的武裝警察一隊彎身前進的照片，然後是朋友間互相確認安好的詢問。在這個像森林般的環境，加上一層語言隔閡，讓人有點不敢相信。

我終於開了門問實驗室就在附近的室友，她也看到了一樣的訊息嗎？她說是啊。我們一起看看位在在一樓四方格局的房間，開了三面的落地窗透進來充足的陽光，互相確認如果有什麼人跑來，大概只有浴室淋浴間勉強安全吧，便認命地各自回到房間。

我寫了Email給下午課程的老師，告知雖然不很確定發生什麼事，但聽說這裡不安全，請體諒我就不去教室，必須線上參與了。老師附上連結簡短回覆，好的，他也聽說了，真不可思議。線上課程途中，直升機開始在上方盤旋，我不得不戴起耳機。這以往通常是準備降落附近的醫院，但是那天顯然是警察。我們夾在案發現場和封鎖線之間，像是颱風眼下，聽著螺旋槳聲徘徊直到傍晚，看著網路上記者被擋在一個公車站外的路障做現場採訪，告訴我們外面發生什麼事。

是的，有學生持槍、帶著數量可觀的子彈去了平常採購會經過的系館；有人受傷，有人不幸。目前不清楚原因，但是剛剛警方終於可以排除還有共犯在周圍的可能。意味著我們終於可以踏出家門。

事情很快煙消雲散，連陰謀論都流傳不久。後來只是有些低調的追悼，我在常經過的幾個角落一起放了蠟燭。其實我仍然說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在場，被圈在封鎖線裡，卻什麼都不知道，沒有衝突也沒有媒體的喧囂。

幾週後我去旅行，看到這個小城竟然也有武裝警察巡邏。甜點店戶外座隔壁桌、著反戰標誌的老太太親切地告訴我和隔壁桌的美國夫妻不用緊張，那是因為幾年前恐攻後的應對措施，每個小時都有，但現在是安全的。

我告訴她，好巧，我來的地方學校裡前陣子也發生了類似的事。美國夫妻在一旁聽著難易置信，大概忍不住驚訝，反覆確認的幾次地名。雖然要和美國人解說校園槍擊十分超現實，但我最後只好聳肩說這是真的，我也一樣驚訝，但也很確定他們可以查到新聞。我也是看新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