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我的(不)完美人生 · 第二天

第二天 用生日蠟燭燒掉那篇文章

fandoroth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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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一次你想要大喊「我不幹了!」的時刻

終於捨得拒絶一個常人眼中圓滿的結局,且第一次不是以逃跑的姿態離開了。坐上開往漁村的列車,週圍好像被抽了真空,這個決定和那個地方所有的記憶像窗外的景色一樣被忘在身後,我也像是給自己處理完了身後事。

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好多年沒有認真過過生日,終於在這一年再次嘗試用旅行作為儀式慶祝年歲的增長。早早在日程本記下行程,推開一切可能有衝突的安排,約好朋友訂好蛋糕,舊的一歲像遊戲進度條已幾乎走到末尾。不過越盼望一個階段結束,它好像就越喜歡和妳開玩笑。進度條加載到99%的時候停住,我想作為21世紀的互聯網居民,每個人對這種情況都再熟悉不過。

傾注無數心血的畢業論文,心底有一種直覺會得到個什麼榮譽。向來是一個吝嗇給自己肯定的人,答辯前一晚和朋友聊天時卻說,「我真的覺得我這篇畢業論文寫得很好。」當天一切也都那麼順利,沒有遇上刁難的提問,走下講台離開教室,步伐和方才的自述一樣流暢。我也以為生活不可能在此刻再刁難我了。

晚上收拾行李的時候卻收到導師的訊息,說妳的文章會被評為優秀畢業論文,機會難得,只需要走個過場再參加一次優秀論文答辯。

「什麼時候?」我問。

「後天,10號早上。」

10號正是我的生日。

大學四年過得極其痛苦,讓枯燥的苦讀都幾乎變成一種消遣。迫切地想證明自己不是那麼失敗,證明這幾年不是什麼都沒有得到,「優秀畢業論文」在此刻變得太誘人,也的確像一個對間中辛苦的補償或勳章,一種對整個過程的「看見」。

但某一瞬忽然就想起自己和朋友說的那句「我真的覺得我這篇畢業論文寫得很好」,其實那句後我還說,「你知道的,我極少這樣覺得過」。所以便覺得我不再需要來自外在的任何肯定了。導師驚訝、遺憾、失望的語氣,身邊所有知道我無比認真寫完這篇畢業論文的人的問詢,以及那個實實在在的獎章:都不需要了。都不重要了。當我意識到我終於肯定了自己一次後,我也終於全心準備好迎接生日,無數年來第一次。

如今已不記得那次許了什麼生日願望,只記得吃了圓形的生日蛋糕——我自認為切塊的三角形蛋糕不配被稱為生日蛋糕,雖然過去的許多年在生日當天快要結束的時候會勉強自己吃下一塊。所以還記得的是,點燃那個圓形蛋糕上的生日蠟燭的時候,我有多想用它點燃那篇文章,點燃所有的初稿、二稿、三稿、終稿,徹底燒掉。我不幹了,我什麼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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