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话病理学]：开不起玩笑的玩笑

2月11日的亚冠比赛中，山东鲁能坐镇主场迎战韩国的光州FC。有球迷举出金日成与全斗焕的巨型横幅。全斗焕一手炮制了韩国民主运动中的光州惨案，嘲讽意味拉满。

赛后鲁能官方为此致歉，将涉事球迷永久禁赛。然而光州FC认为这是对光州乃至韩国的嘲弄，将向亚足联提出申诉。

幸运的是，鲁能将在韩国客场面对的不是光州FC，而是早早失去晋级希望的蔚山HD。不幸的是，虽然晋级无望，蔚山居然在上轮联赛轮休了全部主力——看来韩国人确实被激怒了，养精蓄锐静候鲁能。

正当大家期待这场火星四溅的复仇之战时，赛前几小时，鲁能忽然宣布退赛，理由是“多数球员身体不适。”

笑话有两种，一种是明知自己要讲笑话；另一种则是行为本身成了笑话。鲁能退赛是第二种。

身体不适只是借口。但要说同仇敌忾的蔚山把鲁能吓到不战而降，倒也不至于。答案只有一个，鲁能的恐惧不在场内，而在场外韩国球迷的“对等反制”。毕竟亚冠比赛是要全球转播的。

这就很黑色幽默了。你面对光州队，把光州惨案拿来说事，韩国人再恶心好歹把比赛踢完了。轮到中国球队了，直接踢都不敢踢。早知自己如此敏感，为何还要去撩拨别人？

有人会说，那是少数球迷闹事，球队是无辜的。这话不错，不过我想谈的就是这些球迷的行为逻辑。他们的脑回路其实也可以用一个笑话来解释：

美国人对苏联人炫耀：我们美国人可以骂美国总统，你们敢吗。苏联人说：这有什么了不起，我们苏联人也可以骂美国总统。

这个笑话中，苏联人无疑更为机智。然而他展现机智的论据是一种自嘲，归根结底没什么好自豪的。

但现实中真有这么一批“苏联人”，把自己能骂“美国总统”当做是一种智识上的优越。这几年随着脱口秀兴起，越来越多西方笑话范畴被引入国内。其中就包括地狱笑话（hell joke），大多以违背社会伦理、政治正确为其笑点。

我看过一个台湾演员，就整天拿自己死去的阿嫲开玩笑。国内也有不少，但一眼望去，讽刺对象几乎都是外国人：反犹反美反基督、辱法辱印辱日韩，唯独不开自己玩笑。然而自嘲才是hell joke的精髓，毕竟尺度这么大的玩笑，怎么也得自己先开为敬。但这种心态在国内却是缺位的。

一个天天以开玩笑的名义嘲讽别人，自己却开不起半点玩笑的人，该有多么讨厌与无聊。当开玩笑沦为单方面行为时，玩笑者享受的就不是幽默的乐趣，而是一种以玩笑名义迫使对方接受的权力意志。当然一旦对方采取对等反制，开不起玩笑的人就成了玩笑本身。

近年来描述全斗焕任期的《第五共和国》在国内互联网知名度陡增。由于剧中道具误将“少将全斗焕”的名牌印成了“小将全斗焕”，网友便将这位韩国大统领戏称为“全小将”。全小将用于镇压群众运动的“第一空降特战旅”也成了弹幕梗“一空输，出动！”甚至连由此引发的光州惨案，也被戏称为光州Running Man。

我的尺度有点大，韩国人你忍一下。在鲁能主场挂横幅的梗小鬼，想必就是这么想的。

不论是光州事件，还是韩国人号称要对等反制的那件事，不论站在什么立场。说是一件悲剧总是不为过的。以玩梗的形式包装地狱笑话，却根本无力承受对等的嘲讽。

平心而论，韩国人在体育竞技上下限确实很低，远的有韩日世界杯收买裁判黑进四强、近的有卞相壹举报柯洁棋子没放到棋盖。但就此次退赛风波而言，韩国人还真挺无辜。况且这又不是围棋韩国要靠下三滥才能保住世界冠军头衔，这可是中国足球。

一场不战而胜对早已淘汰的蔚山HD毫无意义，一拳打到了棉花上。蔚山HD的教练上一场雪藏主力，面对记者笑而不语，一幅世外高人形象。世外高人这场也破防了：“我们也不知道原因，突如其来的宣布让现场一片混乱。”

这何尝不是一种赢。